Blackfeather

Thus, though we cannot make our sun

Stand still, yet we will make him run.

 

【嘉玛】百年之痒

衍生:凹凸世界&凹凸世界前传:起源

本解禁

Attention:玛格丽特和肖恩出场;危险职业描写;正文与标题没啥关系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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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是一个特工和老婆失忆了。

 

嘉德罗斯说不出来这两件事哪一个更糟糕。

 

但他不用分辨出来,更不用钻牛角尖的硬作对比——因为很不幸,这两件一件比一件糟糕的事如此凑巧的共同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事情可以从前一天说起。

 

“你的狙击角度还得调调。”安迷修说,嘉德罗斯不屑的撇了撇嘴,仰起头,护目镜压住了有些乱翘的金色头发。“风向没问题。”他说,“叫格瑞赶紧就位,我今晚还有事。”

 

“接了别的活?”雷狮在通讯器中问道,手中不停的给一把沙漠之鹰上子弹,安迷修在一旁嚷着别带什么史密斯维森……那是雷狮酷爱的配枪。打起来还挺够劲,就是不适合暗杀。嘉德罗斯在心中评价,身体像壁虎一样紧紧的贴着地面,目光灼灼的盯着目标——一辆银灰色的玛莎拉蒂。而有个倒霉蛋正要从汽车里出来,车到大楼的这一段距离就将是他的末路。

 

“我晚上要回家吃饭,七周年结婚纪念日。”嘉德罗斯说,安迷修意味不明的咳了一声,陷入沉默。而雷狮接了声口哨,“恭喜你和你家梅格小姐进入七年之痒!”

 

“闭上嘴,恶党,别打扰狙击手!”安迷修压低声音提醒。

 

“拉倒吧蠢家伙。”雷狮不屑的道,“这就能被干扰,他走出大楼前我就会把他毙了。”

 

“你放心。”嘉德罗斯道,“我装了两发子弹,第二发可以送给你。”

 

“如果你打的到的话。”雷狮冷笑,嘉德罗斯回以同种威胁,“是吗?你昨天打赌输给我的枪还在我身上,难用的无与伦比。”

 

“闭嘴。”格瑞冷冷的出了声。

 

通讯频道里安静了。嘉德罗斯哼了一声,索性静下心来。他的枪口随着目标人物的步伐渐渐移动,耳边是高楼上呼呼刮过的风声,而手掌贴上枪支流畅的线条,食指威迫性的略微屈起……就在目标人物发现身体上那个红点的那一刻,嘉德罗斯扣动了扳机。

 

西装革履的家伙应声而倒,安迷修精准的报上了情报:“击中头部,致命伤,所有人撤退。”嘉德罗斯扯起狙击枪,拎着一旁的帆布包,边下楼边把卸下来的枪支零件装了进去。他脱下外套,翻了个面又穿上,红色的夹克上印了个“New York”,标准黑体,显眼至极。

 

又土又俗,安迷修那该死的审美。嘉德罗斯一边内心暗骂,一边利落的带上眼镜,略长的金发被他随意编了个马尾搭在左肩。他背着帆布包,蹬着高邦运动鞋,一副有些幼稚的黑边眼镜,甚至边走边往嘴里塞了个棒棒糖,像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他与警察擦肩而过,拉开的封锁线正好在嘉德罗斯身后三米,他拐进街边的一条巷子,上了一辆灰皮卡车。

 

“干得真好。”安迷修习惯性为任务作了总结,接过嘉德罗斯的枪放在一旁的暗格里。雷狮一脚踩上油门,卡车一个颠簸。

 

“格瑞由凯莉和紫堂幻接应。”安迷修继续补充,然而嘉德罗斯不是很在意。他只想赶紧去个什么地方换套衣服,然后回家与玛格丽特一起庆祝七周年结婚纪念日,同时也是玛格丽特的生日……前座的雷狮忽然停下了车,嘉德罗斯想问什么,却发现车停在了一个医院前,这家闻名纽约的医院散发着一股令嘉德罗斯不舒服的感觉。雷狮和安迷修交换了一个眼神。

 

“实际上,我有件事想和你说。”安迷修少见的有些吞吐,他的手指有点紧张的摩挲,狠狠瞪了一眼在前座闷笑的雷狮。

 

“什么事。”嘉德罗斯没有耐心的皱眉。而安迷修像是总算做好了准备,正准备开口时,雷狮直接道:“玛格丽特出事了。”

 

“医院病房916。”安迷修补充道。

 

嘉德罗斯一愣,推开车门就跑了出去。甚至来不及给雷狮一枪托。

 

他在病房前看见了肖恩。那家伙显然刚结束工作也没多久,还穿着西装,领带被自己扯的乱七八糟。他看见嘉德罗斯就像是偷懒的搬砖工看到工头,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雷德和蒙特祖玛也在,但嘉德罗斯没功夫管,伸手就要去拉门把,却被肖恩一把按住了。

 

他不耐烦的瞪过去,肖恩只好先说了一声“梅格①没事了”安抚他,同时认真的把他推到病房外上的座位坐好。年满二十八的嘉德罗斯个头早窜的和肖恩一样高,常年活跃于危险交易的他肌肉结实的让肖恩甚至推不动。四个人坐满了四个座位,皆带着不俗的气势,惹得来往的小护士们总忍不住偷偷瞥几眼。

 

肖恩对此没半点自觉:“那个,陛下②……做好心理准备。”

 

嘉德罗斯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不耐烦起来:“有话说,不说让我进去。”

 

肖恩深深的叹了口气,这时竟然连雷德都紧张起来了。这个在嘉德罗斯结婚七年时却依旧没有结束自己对蒙特祖玛的单恋的家伙拽住了嘉德罗斯的胳膊,眼神中竟有了同病相怜的情绪。

 

嘉德罗斯挑眉。

 

终于,在肖恩的吞吞吐吐与雷德的迷之眼神下,蒙特祖玛简单的概括了事情经过。

 

“玛格丽特失忆了。”

 

简单明了。

 

嘉德罗斯感觉脑内轰的一声响,顿时明白了雷德看他的目光是怎么一回事。

 

但生活给予嘉德罗斯的地雷显然还不止这一个。

 

“你说什么?!”嘉德罗斯差点跳起来,“枪伤?特工?政府?玛格丽特?谁干的?!”

 

肖恩一把拽住他,掩着他的口,心虚的左顾右盼。他们正站在医院的安全通道内,不过这也不代表别人听不见这些危险词汇。

 

“是的。”肖恩叹了口气,“你没听错,梅格是特工,她在这次任务中撤离现场时不慎撞伤了脑袋……伤势不算严重,但也不乐观,她的记忆功能受到了很严重的损坏……”肖恩看着嘉德罗斯都快忍不住冲到病房了,又只能把他拽住,“陛下陛下你听我讲完,你现在绝对不能进去,有政府的那些家伙在里头……”

 

“为什么?”嘉德罗斯特意加重了这个音节,几乎有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道,“她·是·我·的·妻·子,我却没资格第一时间看她?”

 

“但她现在不记得你了。”肖恩说。

 

嘉德罗斯安静了。

 

雷德和蒙特祖玛在外面守着,嘉德罗斯一时间竟然有些庆幸他们看不到自己脸上的神情。从肖恩略微不忍的眼神来看,他的样子肯定狼狈无比。

 

沉默在两人之间滞留了一会。

 

“……从什么时候开始?”嘉德罗斯问道。

 

肖恩顿了下。“很早之前,大约高中刚毕业。”他说,又伸出手,拍了拍嘉德罗斯的肩安慰道:“安心点陛下,梅格虽然不记得你了,但你们到底还是有张结婚证的……且梅格虽然是特工,你是半个拿钱办事的雇佣兵或者杀手,但不贩毒不大量走私军火也不搞恐怖袭击,政府不常调查你,你们称不上史密斯夫妇但也没差到和本·拉登和美国海豹突击队队员那样,稍微……看开一点?”

 

嘉德罗斯连骂人都懒得骂出口了。

 

两人相顾无言,嘉德罗斯略微焦躁动了一下右脚。他的确没法接受,也想不明白,就在任务之前他还因为打死不吃蔬菜的事和玛格丽特小吵一架,最后玛格丽特撂下一句话。

 

我绝对要把结婚纪念日上的食物全换成菜!”她咬着牙气呼呼的道。

 

但突然一切就变了,相处七年的爱人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并且暴露了特工的身份。

 

“……她为什么不和我说?”

 

“……那你为什么不对她说你的身份呢?”肖恩反问道,神色有些复杂,“七年了,陛下。实际上,我一直知晓你们两的工作。但你们——”

 

他狠狠地呼出一口气。“你们这两个家伙结婚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不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身份。”

 

嘉德罗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难得哑然。

 

就在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讲话声。肖恩有些疑惑,伸出手去一把拉开了安全门,而嘉德罗斯甚至来不及阻止。

 

玛格丽特站在外面。

 

雷德和蒙特祖玛僵硬的看了一眼嘉德罗斯。

 

现场的气氛顿时弥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玛格丽特却没感受到这微妙的气氛,歪了歪头,看向肖恩。

 

“哥哥。”她叫了一声,随后疑惑的看了一眼嘉德罗斯,又很快的移开了目光。

 

如果要说爱人失忆带来的最为残酷的事,可能莫过于这了。

 

嘉德罗斯想,双手紧攥成拳,身体略微晃动一下,却又很快站稳。曾经,他与玛格丽特天蓝色的双眸对视过无数次,那双眼里蕴含的温柔与爱意毫无掩盖的传达直至心底。而现在,她的目光仅像是面对一个陌生人,匆匆一瞥而过,不留半分痕迹。

 

肖恩勉强应了一声,悄悄用眼角瞥着嘉德罗斯,见他反应不大,便小小声的做了个介绍:“啊,梅格,走路的时候小心点……额,旁边那两位你见过了,这位是嘉德罗斯……先生。”肖恩硬着头皮加了敬语,觉得英语都要不会念了。

 

“哦,我刚醒来时你就提到过这个名字呢。”玛格丽特眨了眨眼,上前几步,对嘉德罗斯伸出手,露出一个微笑,“您好,我是玛格丽特。请问您是?”

 

嘉德罗斯沉默的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与玛格丽特握手。

 

他看着那只伸出来的手,上面虎口与手指根部长着厚厚的茧,白皙的手掌心上刻着一条伤疤,细小的伤痕与烧伤留下的痕迹几乎遍及手部肌肤。奇怪,他应该很熟悉啊,如果初次见面,玛格丽特没有戴着手套,那么嘉德罗斯会一眼看出这是双用惯了枪与刀的手。

 

见他久久不回应,玛格丽特略微有些尴尬。她只能踌躇的把手臂放下,摸了摸鼻子,悄悄瞥了眼肖恩,小声问道:“我失忆前……和他关系不太好吗?”

 

肖恩撞墙的心都有了:“他是你丈夫。”

 

气氛一瞬间更尴尬了。

 

雷德噗的笑出声,被蒙特祖玛一拳击中腹部,生生止住了。

 

在四个人各不相同的目光之下,嘉德罗斯干出了连他自己都要觉得怂的事。

 

他呼出一口气,直视着玛格丽特,道:“你去休息。”

 

玛格丽特略微一怔,却发现身体先自己一步做出反应——向后退了几步。嘉德罗斯转过身,慢慢地走下了楼梯,离开了医院。

 

雷狮和安迷修果不其然没有等自己。

 

嘉德罗斯不爽的啧了一声,索性在马路上漫无目的的走。几年来他长高了不少,在人来人往的纽约市中,竟不算完全埋没于人群。那件logo愚蠢至极的外套还套在身上,嘉德罗斯恼怒的想要扔,却想起口袋里还有一把手枪。

 

他不想回家。

 

那个家是嘉德罗斯和玛格丽特花了好久时间寻到的房子。离市区近,交通便利又安静,左邻右舍皆是好相与的人。住进去之后,嘉德罗斯花了段时间适应那些鲜嫩的花草植物,玲珑可爱的编织品,鹅黄色的柔和灯光与另一个人的温暖热度。那些都是玛格丽特带进去的,嘉德罗斯惊讶的发现——如果没有身边人的温暖与轻微的呼吸声,他甚至有些无法入眠。

 

而现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剥夺了这些。

 

年少时期的嘉德罗斯可能会蛮不在意,但你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人是越活越过去的。嘉德罗斯说服自己冷静,但他内心始终想着玛格丽特。

 

恋爱四年,结婚七年,一共认识十二年,相濡以沫,同床共枕——这足以捂暖一颗石头做的心了。

 

他翻出手机,无外乎是肖恩和雷德和蒙特祖玛,玛格丽特则是一条没发——也对,他们双方都需要冷静一段时间,不管是嘉德罗斯接受自己失忆的妻子是个特工还是玛格丽特接受自己失忆且有个丈夫。在这之前,他们还是别见面比较好。

 

嘉德罗斯缓缓闭上了眼睛。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嘉德罗斯十六岁。

 

说起这份恋情的开始,居然有一部分要归功于雷狮头上。他一通电话打给安迷修,叫这个组内公认“保姆”去给自家弟弟买蛋糕,导致任务进行中的安迷修不得不一边咒骂雷狮一边穿着防弹衣,关手机之前顺手把短信发给嘉德罗斯又顺便给了他一天假。

 

嘉德罗斯喜欢放假,但又不是很乐意去给雷狮他弟弟买小蛋糕。不过打电话给雷德祖玛时都没接,他也只能亲力亲为了。

 

嘉德罗斯怀着满心嫌弃去了自己平时看不上眼的甜品店(他逛快餐店倒是多),推开了木门,风铃撞在门板上发出脆响。这家甜品店坐落在街角,在纽约市中繁华的高楼大厦中显得毫不起眼,从窗花的缝隙间隐约瞥得几分清丽的风采。嘉德罗斯推开门,在柜台前的女孩转过身,看到他后展颜一笑。

 

“您好,请问您需要点什么吗?”

 

嘉德罗斯怔住了。

 

但他很快回过神,报上了那一大堆甜点清单——从听到四份杏仁蛋糕那刻起,玛格丽特立刻露出了了然的神情。等嘉德罗斯报完,她推开后厨的门走了进去,不一会就拿出了一个纸盒,里头分出隔层摆放着不同的食品。

 

“您的东西。”玛格丽特说,把小纸盒递到嘉德罗斯手中。他转身离开,但再次回到繁华喧嚣的纽约街道上时,他竟然有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

 

之后,那家甜点店就又多了一个常客。结束完工作的嘉德罗斯经常往这儿跑,有时甚至一坐就是一下午。这里僻静且不起眼,嘉德罗斯搜查一圈发现正好处于监控死角,整家店除了门口与厅内两个摄像头没有其他的。所以他会带着电脑去处理工作,偶尔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单子,或者纯粹在工作频道上与同行吵起来,毫不客气的凭手速把“渣渣”这个词刷满了整个屏幕——到最后竟然靠比一枪爆头的次数才结束争吵(嘉德罗斯赢)。

 

在嘉德罗斯面对电脑时,玛格丽特一直在柜台前清扫或烘焙多一些小零食自己吃。小店中央有一台旧钢琴,据说是从旧货市场中买来的,有三个黑键、两个白键不能出声。她偶尔会弹两首,不是很熟练,但叮叮咚咚的琴声回响在安静的室内也算得上悦耳。

 

对于嘉德罗斯来说,酣畅淋漓的沐浴完血与硝烟过后,呆在这竟意外的能抚平蓬勃跳动的心脏。

 

久而久之,嘉德罗斯和店主也渐渐熟了,又一次买完蛋糕,她把小纸盒递到嘉德罗斯手中,展露一个不同于往的微笑。

 

“您好,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您可以叫我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玛格丽特……嘉德罗斯回去之后叨念了很久这个名字,把每一个字母拆分来细细喃喃,反复咀嚼。他感到由衷好奇,为何一个普通的名字会引得他如此在意,但这个问题在一年后的春天里有了完美的答复。

 

第二天,嘉德罗斯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电话响了。嘉德罗斯接起手机,安迷修略微犹豫的声音出现,无非是问了几句玛格丽特和他的情况,被嘉德罗斯几句呛回去。接着,一旁的雷狮直接抢过电话,干脆利落的给他放了半个月的假去重新培养感情。

 

“你能这么好心还真是少见啊渣渣。”嘉德罗斯讽刺道。

 

“结婚七年的老婆拿看智障的眼神看你如何?”雷狮说话不留半点情面。

 

嘉德罗斯冷笑,正想骂回去,雷狮直接挂了电话。他把手机揣进口袋,踹了一脚路边栏杆,盯着上头的凹陷发了会呆,决定先回家。

 

他习惯性摸出钥匙准备开门,却发现门已经漏了一条小缝。

 

嘉德罗斯屏住呼吸,不动声色的把口袋中的枪支上膛。他俯下身,轻轻拉开门,脚步轻缓的像只靠近猎物的豹子,沉重的木门发出轻微的一声“吱呀”。嘉德罗斯的心弦崩紧,他听到与他一般的细微脚步声在二楼响起,便在楼梯边找好死角。

 

那个人在慢慢的下楼,脚步踩在楼梯间,却稳步而又谨慎,让嘉德罗斯有些判断不出身高。但无所谓,无论是枪技还是近身搏斗,他从来没有怕过谁。于是,在那人与他不足一米时,他猛地窜了出来,枪口却没有对准那个人,扣着扳机的手指也猛然松开。

 

是玛格丽特。

 

而与此同时,嘉德罗斯也感受到了身体的异样,一把勃朗宁手枪的枪口正抵着他的心脏。

 

玛格丽特一愣,连忙把枪撤了回来。而嘉德罗斯本就糟糕的心情更加难以形容了——被相处多年的爱人拿枪指着,可真是个新奇的体验。他索性孩子脾气般拔出弹夹,不管会对枪支造成多大损坏,直接扔上茶几。接着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玛格丽特不懂嘉德罗斯。但从目前这个表情来看,可能是要哄。

 

想起自己本就失忆在先,内心的愧疚感愈发变大,她小心的坐在嘉德罗斯不远处,试着向他搭了一下话。

 

嘉德罗斯本来不想理,但终究还是没让玛格丽特尴尬。

 

“是肖恩叫你回来的吗?”

 

“呃?嗯,是的。他说这是我的家,回来的话,记忆说不能能快点恢复……”玛格丽特想着肖恩一副欲哭无泪却又舍不得给自己家妹妹太大压力的模样,忍不住轻叹口气,用手摸了摸头上的绷带,又疼的缩回手,“以及由于……工作的关系,我得回来收拾一下这些……小玩意。”

 

“我知道你的工作。”嘉德罗斯意有所指,“况且,就算之前不知道,刚刚也知道了。”

 

“好吧,我刚……”玛格丽特咽了口唾沫,缓解了下内心的焦虑感,“……我是说,我刚失忆,有点紧张。十分抱歉,嘉德罗斯先生。”

 

嘉德罗斯对于这个敬称报以快气死的态度。

 

“那么,能说说您吗,嘉德罗斯先生?”玛格丽特盯着身旁的枪支,没忍住,拾起来轻轻拼装好,“史密斯维森M500,很不错的枪呢,您的动作也不像是第一次摸。”

 

嘉德罗斯沉默。他说不清自己能用什么目光面对她,玛格丽特的口吻回到了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甚至更少温度。就连当时,他都没能把实话说出口,那现在呢?失忆了的她,对自己毫无感情的她,又会作何感想?

 

“雇佣兵。”嘉德罗斯开口了,玛格丽特猛地抬头,有些讶异,“隶属于组织‘暗影玫瑰’,一般担任狙击手一职。”

 

玛格丽特沉默了会。“狙击手‘上帝’(God)?”她问。

 

嘉德罗斯点头。

 

“哇哦,这可、这可真是……”玛格丽特停顿了一下,语气突然扬了起来,“太不可思议了!”

 

嘉德罗斯略微怔愣,反而玛格丽特显得有几分激动,她望向嘉德罗斯,眼神有些发亮,“你真的在八百米的距离下打中了高速行驶的列车中的人?”

 

嘉德罗斯点头。那是他成名的一枪,不过那次雇佣方是政府,不能给常捞出来畅谈。

 

“好厉害,那一次追杀你组织的人有整整三十个呢!”玛格丽特称赞道。

 

嘉德罗斯看着玛格丽特称得上有些崇拜的眼神,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他轻轻哼了一声,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我在那里埋伏了两天。”

 

不吃、不喝、不睡,两天两夜只维持一个姿势,哪怕最近的一次,敌人的鞋子就踩在他身旁半米,他也丝毫不动。直到几乎所有组织内的人都撤退了,嘉德罗斯一个人拿着狙击枪,隔着几百米点掉了那个人的脑袋。

 

或许工作相关能让人暂且避开尴尬,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从任务聊到了枪支,再从工作聊到了各自的上司。玛格丽特轻声抱怨自家上司是个强迫症,而嘉德罗斯则对于丹尼尔这个家伙不置可否。

 

玛格丽特紧绷的身体和神经终于能放松了,她轻轻靠在沙发上,软垫陷下去小小的一块。这个宁静的下午,嘉德罗斯在做一件自己之前十二年从未想过的事——在沙发上与玛格丽特聊着工作之中的凶险与趣味,被回以感同身受与理解。

 

两人聊着聊着就到了晚上。玛格丽特习惯性的走向厨房,却被嘉德罗斯拽住了。他指了指玛格丽特头上还带着消毒水味的绷带,自己径直走进厨房。

 

遥想曾经的嘉德罗斯在十九岁之前连厨房都没进过,东西倒了都不屑于帮着捡。但他爹厉害,他也厉害,做黑色交易换取的钱财足够他们富裕无忧。而对于孩子的教育——老罗斯奉行的理念是:你会使匕首就不必摸菜刀。但两人的交往使嘉德罗斯倒也自愿下厨,帮着玛格丽特打打下手。

 

简单的解决完晚餐,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来到门口。嘉德罗斯略微一怔,为玛格丽特让出了换鞋的位置——他难以想象他会变得如此……体贴,而实际上,从梅格毫无波澜的低垂的眉眼中,他意识到两人迁就对方的行动已成习惯。

 

“要一起走走吗?”话语从喉咙中漏了出去,嘉德罗斯望向玛格丽特,柔和的灯光为她镀了一层浅金色。

 

“好啊。”她轻笑。

 

两人的足迹印在地砖上,夜风吹散了余温。嘉德罗斯略微仰起头,下颚从围巾里脱出,嘴唇抿成直线,柔软睫毛覆盖下的琥珀色眼睛慵懒又坚实,金发贴住脸颊。他似乎望见了什么,脚步微顿,玛格丽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怎么了?”

 

嘉德罗斯正在看一个路牌。

 

听到玛格丽特的声音,他轻轻摇了摇头。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事。”嘉德罗斯把围巾往上拉了一些,柔软的棉绒物遮住了他半张脸,那双眼睛便尤为闪亮了。

 

他擅自走前了些,懊恼自己突如其来的多愁善感。玛格丽特静静的望着他的背影,看向他那只暴露在空气中的右手,冷风刮得手指骨肉间带了些微红。她上前几步,轻轻包裹住嘉德罗斯的手。

 

嘉德罗斯停下脚步。

 

“能多给我讲一些……我们之前的事吗?”她把嘉德罗斯的手握紧了,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那些飘渺的过往,不让它们从指缝间溜走。玛格丽特抬起头,对上嘉德罗斯深邃的琥珀色眼眸。

 

“多讲一些,说不定我就能想起来了。”

 

“我们第一次来新家的时候迷路了。那时候我们在这三条街上转了二十多次,问了数十个路人,直到终于看到那块路牌。”嘉德罗斯难得沉静的给玛格丽特讲了个粗心过往,并把她稍微往怀中带了些,不让马路上的人挤到她。

 

“这个花店的店主你认识,叫……蒲乐莎?”路过一家花店,他停下来让玛格丽特看了会招牌,“你经常来这买花,放在家里的花瓶里。”

 

“蛋糕店你最喜欢街头最东面的那一家。我和你一起去坐过,奶油做的不错。”

 

“别去那咖啡屋,里头的猫特爱粘你,一去就蹲在你大腿上。喏,就那只,现在冲你叫的,烦死了也不知道梳没梳毛。”

 

“那家日料店……我们五周年结婚纪念就在那过的,结果遇到雷狮……我同事,还坐我们对桌,别提多膈应人了。”

 

……

 

他讲了很多,很细致,更是难得的耐心。嘉德罗斯与玛格丽特的手不知何时交缠在一起,攥捏的那么紧,却也那么恰到好处——既不会太紧,也不会分开,是多年来两人在婚姻之中找到的最美好的平衡点。

 

玛格丽特怔愣的望着嘉德罗斯的侧脸。

 

她从醒来后的第一眼望见他,就知道这绝对是一个狂傲的人。他的言行没有遮掩,琥珀色的眼睛装满狼狈也熠熠发光。但现在,嘉德罗斯攥着自己的手温度是那么熟悉。他把过往的回忆一一道来,像是数着自己玩具盒中奇珍异宝的孩子。

 

可她却把这些都忘了。

 

玛格丽特至今不想问嘉德罗斯是什么感觉,但肯定不会好。就像一个人在沙漠之中顶着烈日风沙行走,等他回头看时,来时的脚印已经全部被风沙覆盖——如此便能清晰的明了,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

 

那一刻,难以言喻的孤独便会充斥心中。

 

但嘉德罗斯不会表现出来。因为他是嘉德罗斯。

 

他会在玛格丽特的要求下领着她走,耐下性子干他平时不会干的事,把内心那少得可怜的柔软土地给玛格丽特栽培,不管上头长了野草还是玫瑰。而现在,这个狂傲的小王子懒洋洋的蹲着,垂下眼睛,用指尖点了点围过来的猫,长长的围巾差点落到地上。

 

“都是你老喂它们。”嘉德罗斯说,“现在这群渣渣连我也围。”

 

玛格丽特蹲在他身边,几只花色的小猫熟练的用爪子扒住她的膝盖,“它们真可爱。”她由衷赞叹道,揉了揉小猫们颈侧的绒毛。

 

两人逗弄了一会猫,喂了它们一些东西便继续向前走。夜晚太静了,而街头却太喧嚣。不知不觉间,两人的手再次触碰到了一起,血肉的温度通过皮肤传递,也不显得那么冷了。玛格丽特有些恍惚,她仿佛在这一天中经历了数十年的时光。

 

“你今天在这里住吧。”嘉德罗斯说,用钥匙开了门,“我住客房。”

 

玛格丽特轻轻点了点头。

 

主卧比想象中的要大点。从布置上来讲,这很难让人想到是嘉德罗斯住的房间。她开了小灯,轻轻坐上床铺,模模糊糊的记忆与感觉冲刷过身体。

 

她疲倦陷入了昏睡之中。

 

嘉德罗斯把腿敲上桌,面无表情的盯着显示屏。页面跳出了好几个同事邮件,听闻消息过来慰问的有,成天不嫌搞事多的过来幸灾乐祸的也有。嘉德罗斯一个没理,把手机开机,果不其然上头有二十个未接来电。

 

全是肖恩。

 

嘉德罗斯手指在屏幕上游移,轻轻按了一下,不到五秒居然就通了。

 

他不禁怀疑起肖恩是不是坐在手机前等。

 

“怎么样?”肖恩显然有些着急,“梅格她还好吗?”

 

“头部的伤可能有些严重,明天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医院大概不行,我明天找私人医生给她看看。”肖恩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显然有些疲倦。玛格丽特受伤后,他无疑是最累的人之一了,“那你呢,陛下?你们下午干什么了?”

 

“……聊了会工作。”

 

“什么?!”肖恩显然受惊不小,“你告诉她了?”

 

“……嗯。”

 

“告诉她了啊……太好了。”肖恩拍了拍自己胸口,松了口气,“我不用整日整夜瞒着梅格和你的感觉真好。梅格什么反应?”

 

——她好像挺崇拜我的。当然这心里话嘉德罗斯没说,咳嗽一声便带过了。他讲的虽说不算事无巨细,但也较为详细了。肖恩认真的听着,在嘉德罗斯终于讲完之后,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陛下。”

 

“……嗯。”

 

“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那可以闭嘴。”

 

“如果……我是说如果。”肖恩道,“如果梅格想不起来了怎么办?”

 

嘉德罗斯回以沉默。

 

的确啊,他带着玛格丽特走了一下午,耐着性子给她讲述过往的事——很大部分,是嘉德罗斯想玛格丽特想起来。

 

他想让玛格丽特想起两人十二年的过往,想起两人的相识、相知、相恋。他和玛格丽特在绚烂的烟花下接吻,在教堂中宣誓,寥寥几个同事和年迈的父亲是嘉德罗斯的所有亲人,而玛格丽特只有肖恩,和一个面目和善的老妇人。他希望玛格丽特记起他们对婚姻说过“我愿意”,对对方说过“我爱你”,交换过戒指与缱绻爱意。

 

但如果玛格丽特想不起来呢?

 

嘉德罗斯不想往后继续想。

 

肖恩轻轻叹了口气,知道自己理亏在开了个不好的头。他正绞尽脑汁的想着转移话题,却听见嘉德罗斯道:“无所谓。”

 

肖恩:“……嗯?”

 

“我无所谓她想不想的起来。”嘉德罗斯说,眸子熠熠发光,“只要她是玛格丽特,她就一定会爱上我。”

 

——就如同我爱着她一样。

 

肖恩叹了口气,“陛下啊不是我说你……追女孩子那么强硬可不行,也就梅格吃你这套了,你当初可还正正经经搞了个告白的,脸红的照片我还留着呢……”“你闭嘴吧。”嘉德罗斯一瞬间卡壳了下,随后毫不留情的威胁,“别拿那种东西给她看。”

 

肖恩闷笑了声,“好的陛下,那么晚安。”

 

嘉德罗斯挂了电话。他望向窗外,夜空一片璀璨。

 

睁开眼的一刹那,玛格丽特有些晃神。

 

她进卫生间的时候眼睛还没睁开,手却自然的开了水龙头。被水的清凉刺了一下,她的意识清醒了许多。取毛巾、漱口杯与牙刷牙膏……这些动作熟悉的不经过大脑便已完成。玛格丽特愣住了,水龙头的水还在流,她晃神的看着镜子,似乎终于明白了自己在哪。

 

头上的伤口有点麻痒,她碰了下略微粗糙的绷带,轻轻叹了口气。

 

“你丢了将近十二年的记忆。”她想起医生对自己说的话。

 

玛格丽特下楼时并没有见到嘉德罗斯,料想可能还在睡觉或出去了。这个事实令她缓和了一些紧张的身心。她在沙发寻了个小角坐下,无声的望着室内不同风景,克制不住的熟悉感压上身心。

 

嘉德罗斯是去晨跑了,回来后两人解决完早饭便去肖恩那报道。私人医生是个精炼老辣的妇人,但动作称不上温柔,惹得嘉德罗斯频频皱眉,最终只能出了病房。肖恩和他在过道里站着,一时间竟安静的过分。

 

“罗斯。”肖恩很少叫嘉德罗斯的姓氏——但一旦这称呼出口,就意味着严肃,“你还好吗?”

 

“不好。”嘉德罗斯很少有这种情感。短短两天,他的爱情就被现实的浪潮打击的摇摇欲坠。他很想骄傲的告诉肖恩——玛格丽特没事,她和我在一起会很好,但目前为止他做不到。嘉德罗斯看得出玛格丽特的犹疑、愧疚、担忧、混乱,而他却毫无办法。

 

“我是不是应该告诉你更多的事?”肖恩叹了口气,摸了摸口袋,他的烟刚拿出来就被嘉德罗斯抢了。

 

“我靠,原本只有梅格,怎么连陛下你也跟着管了。”肖恩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嘉德罗斯把一整包烟扔进了垃圾桶。

 

“你早在七年前就应该给我讲。”

 

“你也是。”肖恩意有所指,而嘉德罗斯不爽的保持了沉默。

 

肖恩长长的吸了口气。

 

“大概是四五岁的时候,我和梅格被人贩子拐走了。”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那时候不懂事,家里哪个街哪个市都说不清楚。那王八蛋带我们走了很远,坐了船,最后塞给了一个穿黑色西装的老妇女,从她手中……大概拿了有几百美元。”肖恩自嘲的一笑。

 

“那家伙对梅格不好,经常打她,我们就跑了。跑哪也不清楚……总之就是辗转不停,警察找到我们,但我们说不清楚家里的信息,家里似乎……也没有寻找,最后只能把我们送到了一家孤儿院里。”

 

“一开始有人欺负梅格,我就总冲上去拦着。后来渐渐长大懂事,也没什么来挑衅我们了。孤儿院比人想象中穷,那儿的孩子几乎不可能被领养,都是乖戾的性格,为了一口面包能闹到伤筋动骨。唯一的安慰是院长夫人很好,她……教会了我们亲情,也意识到了现实是多么残酷。”肖恩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声音略有梗塞,“你知道吗,十岁的时候梅格就对金钱很有概念了。她生日时,院长答应给她一条新连衣裙,她却悄悄和我说——那裙子能换来好多面粉和菜。”

 

“我们在那里呆着,直到上高中的时候,梅格被政府的那些家伙选中了。她没有犹豫,我连阻止都来不及。”

 

嘉德罗斯看向他,“玛格丽特知道你为雇佣兵介绍过工作吗?”

 

“她清楚得很,但是却也管不了。”肖恩笑笑,“有趣的是,年轻时能毫不留情指责的东西,长大后却说不了什么。尤其是在见到那些明面上禁止的东西,暗地里却有条不紊的进行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利益至上。”

 

“说的很对,没你想的那么糟。”嘉德罗斯说,“也没那么好。”

 

“嗯,所以,当她害羞的跟我说有了男朋友时我还挺惊讶的。”肖恩道,嘉德罗斯一瞬间攥紧了栏杆,“你别激动,她当时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为什么?”嘉德罗斯忍不住问。

 

“因为我们没有幸福的家庭,陛下。”肖恩长长地叹了口气,“而我很无能,没办法给梅格足够的安全感。小时候就是这样,她饿了我没办法喂饱她,她哭了我不知道怎么哄,她想要的我没法给。可当我们长大了,我能做到这些事的时候,她却不敢说要了。”

 

嘉德罗斯闭上眼。他回想了一下,也不禁诧异——印象中,玛格丽特几乎从未向他索要过什么东西。

 

“……她很自卑,陛下。”肖恩苦涩的闭上眼,“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好说,但我希望你不要怪她……不管是隐瞒身份,还是失去记忆。”

 

嘉德罗斯将头轻轻靠在肘窝里。

 

“我要是真怪她就是宇宙无敌第一渣渣。”他轻声道。

 

肖恩轻笑出声,伸手抹了把脸。嘉德罗斯环过他的肩膀,用力的压了压,似乎这样就能把他担忧妹妹的心减少一些,悉数揽到自己这儿来。这是他没听过的玛格丽特,没听过的肖恩,脆弱和冰冷充斥着他们的童年——和自己比起来,竟是如此相似又不同。

 

“冷静点,哭的话太丑了。”嘉德罗斯不会安慰人,但庆幸的是,肖恩和玛格丽特都听得懂。他低着头嗯了一声,接着,医生开了门,示意他们进去。

 

 

嘉德罗斯和玛格丽特在一个屋子里相处了整整一个月。

 

这些天里,两人从一开始的不适渐渐调整过来,最后,生活规律竟和这场事故前几乎无二。假期结束,嘉德罗斯依旧去接任务,与格瑞互殴,和雷狮互嘲,呛安迷修的声,抢雷德的盒饭。完成任务后也不用特地去洗掉身上的火药味,而是可以直接回家。玛格丽特开始重新处理起各种事物,偶尔能看到她一边做牛排一边接着电话,极少时间会轻声抱怨什么。

 

不得不说,这种坦诚使嘉德罗斯松下口气。他不用一边顶着雷狮的嘲笑一边吹风洗澡换衣服,而是可以跟着雷狮一起嘲笑格瑞——他那个发小目前还不知道这份工作,身为邻居,瞒住一个好奇心旺盛的男孩还是比较困难的。相比起格瑞,嘉德罗斯算得上革命成功了。

 

有一次,玛格丽特问:“你和我之前,也是这么生活的吗?”

 

嘉德罗斯正在浏览任务资料,没抬头,“差不多,只不过没了早安吻和……”他瞬间截住话,看向玛格丽特——果不其然,她脸红了。

 

肖恩除了任务也还会打电话过来,两人在休憩时段会聊天,而话题一般离不开玛格丽特。但嘉德罗斯感受的出来,肖恩轻松多了,从之前那个爱操心的哥哥变成了总和他尬聊的挚友,这让他也有点高兴。

 

“还有藏在这里的……《简爱》和《洛丽塔》。”嘉德罗斯抽出那两本书,无意外都是空壳子,里头夹着三个小小的弹夹和一把改装版沙漠之鹰。“都是些我不会看的书。”他撇了撇嘴,把这些东西递给玛格丽特,从椅子上跳下来。

 

“是呀。”玛格丽特笑了笑,把东西收好。

 

核对清单后,她发现自己之前的习惯是在家里藏着许多枪支,而现在竟模模糊糊的有点想不起来。她不得不与嘉德罗斯花费一下午的时间搜刮家里藏的各种各样的东西,结果摸出来的枪支武器足够塞满储物室。其中,嘉德罗斯的枪大多放在了客厅和车库,靠门的夹角还有暗格;而玛格丽特的则是厨房和书房较多,楼梯边隐蔽的放了两个弹夹。但主卧却出人意料的只是一人放了一把。

 

两人把这些东西统一搬到客厅,还谨慎的拉上窗帘。玛格丽特比照了一下电脑上的清单,轻叹一口气:“全在这,没有了。”

 

收拾东西的动作相当快——对方都对枪支异样的熟悉,更是规定好了两人各自的暗格和摆放位置。玛格丽特收拾着,忽然笑了:“天啊,我之前肯定不知道你我的军火加起来能开店。”

 

嘉德罗斯撇开眼,“地下室还有几把冲锋枪和步枪,但没消音器。考虑到职业,没发现这些真是我的失职。”

 

玛格丽特笑着摇头,轻声道:“可能是太信任对方了吧。”

 

——那为什么开始时不说出实话呢。

 

这个问题堵在嘉德罗斯喉咙,被他咽了下去。嘉德罗斯的目光不自觉的驻留在玛格丽特头上的伤口,又移到侧脸。

 

她的睫毛很长,很纤细,随着眼神变化轻轻的颤动,半遮半盖着眼中一泓清潭。

 

玛格丽特并不美的惊艳绝伦,她的脸颊白皙却带着小小的雀斑,鼻子也不算特别挺,五官几乎没有出众的地方……但嘉德罗斯不明白,每当玛格丽特抬起眼睛看他的时候,世界万物仿佛化为空白。

 

他缓缓低下头,凑近玛格丽特的脸。

 

然后……

 

吻住了她的嘴唇。

 

两人都愣住了。随后,嘉德罗斯赶紧拉开距离。这过头了,他在心中给此次行为下了定义,但同时,另一道声音也在嘉德罗斯心中响起——这是他的爱人,他的妻子,一个吻并不算逾越。但这只能由眼前的人判定。嘉德罗斯有些紧张的盯着玛格丽特的脸,与那双错愕的眼睛对视。最终,在一片尴尬的寂静之中,他忽然站起来:“……我去洗澡。”

 

嘉德罗斯说完就后悔了。

 

玛格丽特跟着站起来,眼神游移,“我去给你拿毛巾。”随后,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口。嘉德罗斯捂着脸,恨不得打死说那句话的自己。

 

但实际上,最后嘉德罗斯并没有洗成澡。因为停电了。

 

嘉德罗斯放下手中的电线,脱下手套,“备用电源接不上,可能太久没用坏掉了。”

 

玛格丽特叹口气,关上手电筒。

 

停电显然不止他们一户,实际上整条街的房子都刹那间没了光,几处喧嚣的狗吠与抱怨声传来,却又很快停下。嘉德罗斯用手机查了下,发现电路故障,要一个多小时才会好。

 

两人不得不重新回到客厅坐下。

 

十一月的纽约没了电很难熬,暖气停下后两人不得不关上所有窗子,以防冷风穿堂而过。但气温依旧骤降的明显,两人坐的近了些,呼吸与心跳清晰可闻。

 

嘉德罗斯转过头,看向玛格丽特,她似乎是不好意思的理了下头发,微微抱住胳膊,“要聊会天吗?”

 

这么干坐着确实有些尴尬了,嘉德罗斯点点头,几步窜上楼,抱了一床被子下来,裹住玛格丽特全身。他索性把自己也围上,玛格丽特有些紧张的挪了下身子,但嘉德罗斯身上异于常人的高温还是让她没有多动,安静的仍由手臂相贴。

 

高温传来让玛格丽特有些昏昏欲睡。在一片寂静之中,嘉德罗斯转过头看向她,“你想听什么?”

 

玛格丽特精神了几分。

 

她忐忑的咬住嘴唇,小声的道:“我想听……你的事。”

 

嘉德罗斯的神色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借着窗外的星光,只知那双眼竟是无比闪耀。

 

“也没什么好讲的。”他渐渐放松身体,缩进了被窝里,和玛格丽特靠的更近了些,“我的家庭……比较特殊,父母是为了权势和金钱在一起,整日整夜争锋相对,我在四岁前都跟着保姆。五岁时,母亲在一次交火中身亡。”

 

玛格丽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嘉德罗斯勾了勾嘴角。

 

“母亲被宣告死亡时,父亲没有反应,所以站在病房外的我也不知道要哭。但之后,母亲心脏中的那枚子弹被挖出来后,父亲却握着那个小东西流了一夜的眼泪——那之后,他老的越来越快了。”

 

“我不是很懂他和母亲的感情,他们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亡,都在相互折磨。之后我开始接受训练,你知道,有关黑色交易的家庭喜欢逼着自己孩子早熟,我学完学校的东西还得回来背枪械资料,十二岁就被赶去非洲历练,只给我枪,弹夹还得找当地人买,又差点被狮子咬死……也就是在那,我杀了第一个人。他想偷我的钱,和我搏斗时却被自己的刀划破脖子动脉。”

 

嘉德罗斯轻轻呼出一口气。

 

“之后就没什么好讲的了。我第一次摸枪在八岁,第一次杀人在十三岁,完成自己第一个任务在十五岁,实现经济独立在十六岁,成名在十八岁。现在重复着这种生活。”

 

“听起来……有点糟糕。”玛格丽特小声的道。

 

嘉德罗斯偏过头,似乎是笑了,“那你想听点不糟糕的吗?”

 

玛格丽特静静地望着他。

 

“我十六岁时,在甜品店中遇见了你。”

 

“十七岁时,我在圣诞节时向你告白。”

 

“二十岁,我和你去巴黎旅游,我向你求婚,你答应了。”

 

“二十一岁时,我们在教堂里向对方宣誓,相守一生,至死不渝。”

 

“二十一岁到二十八岁,我与你度过了七年快乐的时光。”

 

“现在。”嘉德罗斯握紧了玛格丽特的手,嗓音有些发抖,“我还和你在一起。”

 

玛格丽特无声的靠过去。

 

这一个吻是如此顺理成章,两颗压抑良久又再次滚烫的心,将蓬勃情感如此简单的通过一个吻传递。一个霸道的吻——嘉德罗斯撕开这些天来伪装良好的外表,把本性与爱意毫不遮掩的展露在玛格丽特面前,他理应是这样的。玛格丽特轻轻睁开眼,借着窗外的星光,只知那双琥珀色的双眼竟是无比闪耀,像是装着星辰,又像是燃烧着火焰。

 

她轻轻握着嘉德罗斯的手掌——在记忆之中稚嫩的手早就变得修长,玛格丽特几乎参与了嘉德罗斯成长的所有,可她却忘了。

 

这不应该的。

 

吻松开时,嘉德罗斯听到了小声的啜泣。他有些紧张的凑上前,手掌却被玛格丽特抓住了。这个温和谨慎的人,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在嘉德罗斯掌心里写下——

 

Do you love me?

 

嘉德罗斯紧紧的抱住玛格丽特,将嘴唇凑到她耳边,嗓音颤抖却不容置疑。

 

“Yes,I do.”

 

这就够了。玛格丽特闭上眼,用尽全部力道回抱着嘉德罗斯。她不用再对自己自卑,不用再包含着无尽的愧疚,她的心鼓动着,像是在唱一首优美的歌——这场飞来横祸阻碍不了,玛格丽特忘不了——与记忆毫无关联,她的心拥抱着这样蓬勃的情感罢了。

 

面对你的恋慕,面对你的执着,回以你的只能是一颗忠诚的为爱意而跳动的心。

 

她伏在嘉德罗斯的肩膀上,将眼泪小心的藏在衣衫里。这份恋情会持续多久?玛格丽特无法回答,嘉德罗斯却能给予最为强势的回应,早在先前的告白,早在恢弘的教堂里,他们便将答案说出。

 

一生一世。

 

声音从未被遗忘过。

 

 

后记:

 

电来的有点突然,玛格丽特突然松开了嘉德罗斯的手。有了光之后,两人的神情也一清二楚——玛格丽特红了眼睛,而嘉德罗斯则红了脸。

 

“我,我去楼上……”玛格丽特一下子站起,有些慌张的往楼上跑,脚步称得上跌跌撞撞。嘉德罗斯怕她摔到,也跟着上楼,却听见“咚”的一声,玛格丽特扶着门蹲下身,痛苦的捂住自己额头。

 

嘉德罗斯立刻上前几步,紧张的蹲下身。玛格丽特撞到的地方正好是旧伤,还未完全痊愈的伤口有些红,眼看着嘉德罗斯立刻要播电话了,玛格丽特不得不赶紧拦下。

 

“罗斯,我没事。”她说道。

 

听到这个称呼,嘉德罗斯愣住了。

 

“我只是,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玛格丽特揉着额头,忽然恍然的看向嘉德罗斯。

 

——“七周年结婚纪念日的时候,我把食物全部换成菜了吗?”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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